2005年7月13日星期三

玉儀

凡人


土地歸人民
曲、詞:凡人

我認識有個女孩 佢愛聽故事
佢在木箱中生活 已有十年
她的睡床就是客人的椅
兩呎地方煮食兼做沖涼房

我認識有個工人 佢山邊有間屋
但係政府收地 要趕佢落o黎
仲話佢未夠七年 係新移民
無權上樓要做臨屋人

我知道有班官商 佢搵老襯
公屋變居屋 呃多幾倍價錢
然後轉頭又話冇晒樓
等佢清拆安置 了無期

* 原區安置 係我o既權利
全部清拆 誓要爭取
人民管理 土地分享
平等參與 合作自強

我地臨屋居民 會團結一致
爭取土地歸人民
以往辛酸勤勞誰看見
無房產者生活血脈連

這是93年寫的歌,也是我第一次為基層運動寫的歌。歌中第一段的小女孩,名字叫玉儀,當年十歲,住在大圍一個臨時房屋區中,是個活潑多咀的小女孩。

玉儀患有很嚴重的先天性心漏病,臉上和手背常泛著一片令人憂心的暗紫色。因這病,她個子也特別瘦小,很惹人憐愛。十歲女孩倒不怎樣自卑自憐,反而是個樂天的小頑皮,也很會利用人家的憐愛,擅長撒嬌。

那一年,彭定康到任不久,就在施政報告中說要在97年前,清拆所有臨時房屋區。那時全港臨屋大概二萬戶,約六萬人。臨屋區居民聽到消息,都不怎麼雀躍,畢竟,這類官僚給的承諾已不是第一次了,居民亦不懷疑政府有沒有公屋在手給居民安置,他們最關心的,是安置到那兒。「原區安置」是他們對彭定康的回應。

當時,我和民眾劇社的朋友,正在大圍這臨屋區辦工作坊,籌組了一個臨屋青少年劇團,眾人把自己的生活片段,組成了半小時的一個演出。玉儀也是演員之一,在劇中有一段,是大家說說心中的理想居所,玉儀就告訴大家,她的理想是能夠擁有自己一張床,可以安放一些她喜愛的小擺設。那時,她每晚都是睡在廳中,她的床是由一張日間給客人坐的椅子翻開而成的。

玉儀在劇中另一段令我印象深刻的,是說她首選的社區問題:「我最不喜歡臨屋區的是晚上太黑,公共廁所又很遠,晚上我都不敢去廁所。」小女孩的首選,跟大人們相差很遠,我也明白了,社區的草根民主,必須包括兒童。

劇團後來在各區巡迴演出,在兩三個月之間共演了七場,也在地區戲劇匯演中參賽,打入了決賽演出。劇團成為了「原區安置」宣傳隊,與當年的聯區組織工作並肩而行。

第二年,在居民與房屋署仍在沸沸騰騰地,爭論著安置地區時,我們收到消息,玉儀終於排隊等到入院做心臟手術了。那是一項大手術,有一定的風險,加上玉儀長期心漏,身體其實是很虛弱。劇團一大伙人,老遠的去到黃竹坑那醫院,為她打氣。

手術成功了,玉儀臉上和手上的紫也漸漸退去。她的媽媽卻把我拉到一旁,告訴我,手術是成功了,但也只能是把她的生命延長一點。始終,是長期而嚴重的心漏,從她出生那天起,她已有了心理準備,這手術,也實在是做得太遲了,長期心漏在她身上留下的缺口,已永遠沒法修補。

玉儀媽媽,甚至是玉儀自己,都已一早有了心理準備,我卻完全沒有!

又過了幾年,我已沒有再到那臨屋區。臨屋區也的確是清拆了,部份居民最终還了心願,安置在大圍,其他希望搬上新樓的,散落在大埔區、沙田區和馬鞍山區。臨屋區在香港消失了,但是在一些地區,卻出現了一種叫「中轉房屋」的東西!官僚耍了一點小聰明,換個名字,令彭定康的諾言兌現了。

有一天,我突然在大埔碰見玉儀的媽媽,聊了幾句,我隨便問起玉儀,她兩眶眼淚就即時湧了出來,兩三秒間抹過淚水,又變成了笑容:「她去了,是今年初,已經有十八歲了。 …… 我們上了樓,她也有了自己一張床。 …… 演出那些日子,是她一生最快樂的呢,她常常跟朋友提起。 …… 傻女的性格是一點也沒有改,到了中學仍是很愛撤嬌,連老師也拿她沒辦法,常給她弄得又好嬲又好笑 …… 」

玉儀,今年妳該有廿二歲了,妳還會喜愛演出嗎?妳會願意跟我一起,到各區去唱歌嗎?

2 則留言:

  1. 不如我幫你貼個 radioblog 上去吧,好嗎?

    你這裡沒有你的音樂,太可惜了~~~

    不過,你先要找一個 server 才行。
    (或者,你問下豈能忘記先生?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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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嗯﹗原來你是有睇comment的﹗

    不過其實,我喜歡這個有關運動和劇社的故事,將來希望也可以做些什麼吧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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