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人
那一年晚上,我收到一個電話,說中環政府總部外要人幫忙,是爭取居留權的港人子女決定在那裡作長期露宿,而曾協助的社工機構已經撤退了。我記得我為這件事的第一個任務,是為他們找營幕和睡袋。就這樣,我被斷斷續續的捲進去,卻又始終是一個外圍的聲援者。
有一次,我和噪音合作社在band房,大家在唱U2的Mother of the Disappeared,我即興在歌末填上了兩段歌詞,其中四句 ……
「邊境劃上是欺騙
孤單在放任蔓延
望那圍牆 多麼冰凍」
唱著,眼淚偷偷在滾。
我記得有一個「她」,在說,她當年看著媽媽帶著弟弟上車,起程移居香港,而她因為年齡過了可以優先移居的資格,到港是遙遙無期了。車子一邊開走,少女的眼淚便一邊下。全家人都走了,一間空屋中只剩下她一人。
另有一個「她」,為了她當年渴夢的「家」,失去了另一個「家」。
我仍記得很多個面孔。曾有幾個先後用同樣悲壯的眼神向我說,他已有了準備 ……
我從未在一場運動之中,見過如此多的眼淚。那次在藝術中心看那屬於他們的紀錄片,黑暗中,淚又再被催了。
有一次噪音合作社在灣仔入境處外為他們唱歌,主持人說多謝噪音合作社,老B一出場,反而說要多謝他們,是他們的力量,帶給了他很多感動。
那一年遮打花園清場,我又收到一個電話,是一位身在遮打的朋友的女朋友,她說收到男友電話,男友一句話也說不出,就只在電話中不斷哭,她不知如何是好。我勉強叫她冷靜,就接下了後勤營救的任務。因這個電話,我後來又寫了另一首歌。
誰還願意記著,政府曾向大家說了一個充滿殺傷力的謊話。而很多人又都是心甘情願地相信了,並說政府是為香港好。我曾跟很多人爭議,他們本來就可以一早來港,是中港兩地政府長期的政策疏忽;他們的爸爸在港工作,被當是單身人士沒有公屋,也沒有子女妻子免稅額;他們本可以在港上學,這權利卻失去了,他們怎樣是佔用了我們的資源?還是應該說,他們的家應該有的,香港政府都沒有給!
年初一,也是1月29日。團聚,是一個夢,有多少人在渴望著?
無法無天
曲、詞:班
哭 千縷髮絲 細細洒落 人權法理 破碎一地
願風兒把髮絲送到天邊 問問天 天理何在
哭 憤怒滿胸 剌痛思念 團聚法理 被肆意踐踏
若分離的是你問你可否 望著天 睜眼說謊
告訴我 某天骨灰終會團圓
告訴我 滿月兒只為別人而圓
告訴我 骨肉相親是個特權
無法 無天 無法 無天
〈2002年1月29日下午,終審法院判決三週年,63位被剝削居港權的人集體削髮,抗議香港政府無法無天。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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